老了老了
老了老了
明个儿就破五了,你还不给老袁打个电话问问
好好,不着急,把这天这两家串完,明个儿打也不迟!
大年初四,亲戚再多的也差不多在这一天都能走完,走不完也不成,破五是没有人走亲戚的,那多不吉利!到了初六放一挂鞭炮,生意人家就该开始一年的营生了。
妈妈担心刚过完年,家里的长工回不来耽误了活儿,催促爸爸给过来临时帮工的老袁大叔提前定好。
老袁大叔,其实也没人叫他叔,他比我爸爸都大呢。在家那里叫不叫叔不算在客套里。
我高一那年他大概是五十几岁,人短小精悍,一只眼睛有残疾睁不开,头上的头发只有稀疏的几绺,乱乱的,时常沾着尘土。
第一次见他是一个三伏天里,偌大的场地远远望去就他一个在凹钢筋,地上码好了一捆一捆的十二的、十六的钢筋,你别看他又老又瘦的,那力气可比年轻人大多了!
我当时心想,这老爷子挺有劲啊!喊着:吃饭啦,饭好了我妈让我过来喊一声!他应声抬头,看着我笑了笑,等我把这些捆上,咱俩骑摩托一齐上去!他一抬头我心里惊了一下,看到他那只病眼,我心里有点怕,隔老远喊着那你一会上来,我自己跑回去就成
听着我说要自己走,他也不弄了,脱了手套骑着摩托朝我溜过来一齐走、一齐走,上来摩托开的快,我也没敢抓着他,不是因为脏,干这一行的,怕脏真的是蠢。主要还是心里怕。
我记得初一那天,亲戚们都过来给爷爷拜年。磕头就是过场,来的人单膝跪下去,另一只脚刚准备离地,爸爸妈妈在一旁就会扶起来招呼着。我只见过爸妈在初一给爷爷磕头是双膝的。
那天来的亲戚很多,通常是男一桌女两桌。哥哥们很早就去男桌喝酒去了。那天不明白谁提起的老袁,只说是他干活能干,会干,这是出了名的,人也不偷懒。
于是我又想起有一次爸爸,老袁和我,我们仨一齐去工地拉拆迁的钢筋,那一天汗如雨下,喝了一瓶又一瓶的矿泉水,干了五六个小时,晚上回家天都黑了,车的功能板被钢筋下的沉了下去,严重超载!
晚上回来的路上老袁就在问我学习的状况,又和爸爸聊怎样养孩子,我听出他家儿子是个二本学校毕业,毕业后勉强找了工作,三十岁的人了也交了女朋友,这年打算结婚,但是老袁心里不中意这儿媳妇,觉得她作,花钱多,关键是嫌弃老袁的老伴。
老袁的老伴也有些残疾,一条腿行动不便,精神上好像也不大正常。年幼的我觉得不能嫌弃另一半的`父母,但是又想想,这事落在谁头上,谁不抱怨几句呢?都是平常男女,都是平常生活。
喂,老袁啊
喂,喂?
啊
老袁,明天能来不,工资还能涨!
喂怎样了?
棺材本没了
之后才明白,老袁儿子得了一种怪病,急性的,大年初二就没了,所以老袁说棺材本没了。
我不敢相信,虽然和他儿子素味蒙面,但我那一刻就是期望他还活着。
我迅速在脑子里想着,如果我没了,我爸怎样办?还有那么多姐妹呢,但我是唯一的儿子啊!老袁怎样办?
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没有去想这个事,不知不觉中就淡忘了。之后高考之后在家没事就读读书,下午就跑跑步,从海边跑到新修的大连体育场。一般都是跑过去,走回来。
有一次走到周水子机场那个高速口遇到了老袁,他穿着清洁工装,他先打招呼,我差点没认出来,彼此生硬的客套一下。我说袁叔,几点下班?他说,快了,检查过了就走,就半个点了。你考完了?上哪了?他的语气里没有那通电话里那么慌张悲哀了,就好像生活又恢复了常态。
我的心里却止不住地要想起那件事,想起棺材本,棺材本我慌张地说了还有事就走了。
一别又是两年了,事情就是这样,可能短暂遗忘,但触动过自己的,总会跳出来。
中午我躺在床上就在想,不明白老袁今年60了没?他就应也算是老了吧?他还像以前那么大力气嘛?
不,老了的人干不动了吧?没有了棺材本的老袁,还有他的老伴,他们,还好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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